飞行结束后,李浩(中)和飞行员总结飞行经验。
夏初,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播撒在茫茫戈壁,空军某试验训练基地的机场依旧透射着寒气。身着飞行服的李浩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进入方舱。这已是他从有人机改装察打一体无人机的第七个年头。
从军三十七载,飞过6种有人机机型,47岁“高龄”主动请缨改装,成为空军首批无人机飞行员。5年来,他先后经历4次转隶,身随令动,从繁华都市转战东南沿海,如今毅然决然地扎根在大漠戈壁。
“组织需要在哪里,我就战斗在哪里”
李浩清晰地记得,2011年2月,东北的春天还飘着雪花。空军为推进新质战斗力建设,全面展开从部队选调无人机飞行员工作。
身为空军某“王牌师”的飞行尖子李浩,安全飞行3000多小时,即将达到战斗机飞行员的最高飞行年限。
摆在他面前的抉择有很多:退休养老、转业安置、地方高薪聘请、改装无人机。李浩选择了改装无人机。
近30年的飞行历程,李浩从初教机飞到高教机,再到战斗机,一切艰辛困苦,就为一句承诺:“我想继续飞,新组建无人机部队肯定需要人,多年积累的飞行经验正好派上用场。”
2013年3月,李浩离开生活了20多年的黑土地仅仅1年,空军组建某型无人机部队,李浩听令前往改装。
2014年7月,为完善无人机作战力量体系建设、加快推进军队战略转型,李浩所在部队转隶西北,他又一次成为选调最佳人选。
这已是几年里李浩第四次转隶调整,而且是驻地条件最差的一次。组织上怕李浩想不通,一路与李浩相伴的部队副司令员李欣本想打电话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没想到,刚说明事情原委,电话那头的李浩毅然表态:“飞行事业在哪里,我就奔赴哪里,组织需要在哪里,我就战斗在哪里!”
当李浩和战友们踏上这四周只有一簇簇骆驼刺的机场,欢迎仪式上响起了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他们齐刷刷地立正,握指成拳举起了右手。
在李浩心里,这30年只做过一次选择:18岁那一年,他选择做一名空军飞行员;48岁那一年,他依旧选择做一名空军飞行员。
“敢于自我革命,才能持续为强军事业发光发热”
一天的飞行结束了,李浩却迟迟没有走出地面站方舱。只见他戴着花镜,一手握笔,端坐在操控席,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比对着各种飞行数据。
从歼击机飞行员到无人机飞行员,再到无人机飞行教员,李浩引以为傲的“鹰眼”,架上了200度的老花镜。回想起当初改装时独自摸索的日日夜夜,李浩皱紧了眉头——
凭着近30年飞有人机的经验,李浩原以为改装可以轻松上手,哪承想这恰恰成了他前进路上的“拦路虎”。原因何在?经过分析和探讨,李浩终于得出结论:飞无人机就要彻底打破固有的“一人一机”思维模式,从零开始建构“多人一机”系统思维。
无人机是系统作战,需要飞行操控、任务载荷等多席位数人协同配合。要想达到“人机合一”的境界,必须全面掌握多领域专业知识和工作原理。
从有人机到无人机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有着很大区别。最大区别是需要通过数据来感知飞行姿态。无人机飞行姿态的感知,需要通过屏幕上不停变动的几百个数据来分析判断,这就要求飞行员对每一个数据,甚至是无人机整个系统的飞控逻辑都要有非常深刻的把握。为获得这种情景意识,每次模拟飞行李浩都提前1个小时到位,坐在方舱内反复体会,最终练就了看屏幕数据就条件反射出飞机空中姿态的本领。
“改革首先要走出自己头脑里的深水区,敢于自我革命,才能持续为强军事业发光发热!”李浩为了搞清一个飞行原理,跟工厂来的专家红过脸;看到新学员操作不到位,他边说边比划,急得满头是汗;碰到一时难以解决的装备问题,他愁得整宿睡不着觉;一个新的训法战法得到验证,他笑得合不拢嘴……在不断前行中,李浩成为我军精准控制某型无人机的第一人。
“我们不当先锋打头阵,这个重担还要留给谁?”
今年2月,无人机飞行员队伍又迎来了陆冬辉、吕军明2名自空军三代机部队选拔出的新飞行员。其中陆冬辉还是空军“金头盔”获得者。这一天,李浩激动不已:“新型无人机飞行员和新型有人机飞行员的黄金结合,将使无人机作战力量实战化水平得到质的飞跃。”
因为不想辜负改革强军大潮对自己的“青睐”,李浩对无人机快速形成战斗力几乎倾尽全部的心血。2015年初,一次飞机落地检查,机务人员发现尾翼控制出现异常。为了尽早找到原因,早点排除故障,在刚刚执行飞行任务近3个小时的情况下,李浩顾不上休息吃饭,带着大家一起看回放、深挖故障,3个多小时过去了,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一定是我们漏掉了什么,再看一遍。”李浩眼睛一眨不眨,紧盯数据变化。
“就是这里,找到了!快暂停,回放。”李浩的声音让大家一阵欣喜,赶忙在数据上做好记录,这时的李浩已经带人冲进了链路数据柜,打着手电挨个对机箱巡查,终于在终端接口发现机械故障,并抢修成功。
可是,一直蹲在地上找接口的李浩一起身却晕了过去,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往下淌。此时,大家才想起他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
有一次无人机实弹攻击,“怎么打?谁来打?”有的同志有顾虑:“这么重要的场合,打不好怎么办?”李浩站起来说“我来打!”
有人问他,“你就不怕担风险?”李浩的回答质朴有力:“身为无人机新质战斗力生长的‘第一茬人’,我们不当先锋打头阵,这个重担还要留给谁?”
2012年,李浩作为首席飞行员操纵无人机圆满完成侦查目标、高空拍照、传送图像等任务后顺利返航,这标志着我军察打一体无人机融入作战体系。
2014年攻击—1型无人机首次参加全军演习、实弹攻击,李浩主动请缨。为完成任务,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演习前一天李浩肠胃不适,为不影响演习任务,他悄悄吃下止疼药。演习时,李浩和战友密切协同、操控攻击—1型察打一体无人机,首发命中目标。
2014年7月“和平使命—2014”联合反恐军演,我军无人机作战力量首次在国际舞台亮相,面对多个国家参演观摩压力,李浩克服复杂电磁环境干扰,稳稳操控无人机对蓝军指挥部搜寻确认并首发制敌,有力展示了我国新型无人机作战实力。
近年来,李浩边接装边改装边训练,硬生生在未知领域摸索出一条改装之路,也为后来人铺就了一条“捷径”。在李浩的悉心带教下,又一批该型无人机飞行员——陈永超、应侠、肖育明、蒋伟,仅用3个多月就改装完成,大大缩短了成长周期。
“能够为梦想拼尽全力,也是一种幸福”
年轻的无人机飞行员陈永超是李浩带教的第一个徒弟,最近一年来,陈永超发现李教员走路越来越急,说话越来越快,甚至提前学完了新机型的全部理论。李浩坦言:“那是我心里着急啊,我还想在退休前再飞一种机型呢!”
从设施完备的航空兵部队到白手起家的戈壁荒滩,他住进60年代建起的小平房,睡在硬板床,吃上大锅饭。饭堂没盖好,吃饭就着黄沙,没有热水器,白天晒水晚上洗澡。“如若你觉得我清苦,那是因为你读不懂我心中的风景,能够为梦想拼尽全力,也是一种幸福。”李浩说,“想一想为‘两弹一星’做出贡献的前辈,他们‘艰苦奋斗干惊天动地事,无私奉献做隐姓埋名人’,我吃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这样一位什么苦都不怕的硬汉,每次忆起自己的母亲,眼中都会噙满泪花。2012年母亲病危,李浩正在福建轮训,电话那头传来妈妈颤巍巍的声音:“儿啊,不知怎么,妈妈有点想你了。”“妈妈,等儿子完成任务就回去看您。”没料到这竟成了李浩与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忠与孝面前,李浩心中自有一杆秤:因为他承受过生命之重,体会过失去之痛,感知过党的恩情,才觉得能够把自己的人生追求与党和军队的事业紧紧相连是何等的幸福。